williamhill英国威廉希尔“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曹雪芹的《红楼梦》不仅对后世文学产生深远影响,更滋养了美术、音乐、戏曲、话剧、舞蹈等艺术门类。
金陵,造“梦”缘起之地。南京既是作家曹雪芹的故乡,亦是《红楼梦》的摇篮。如今,南京仍是入“梦”佳处。江苏大剧院出品的民族舞剧《红楼梦》自2021年9月试演出以来,巡演32座城市、240余场演出、38万余名观众,在抒情和写意之中找到文学的延展空间,在古典叙事的缝隙中融入当代的审美倾向,让红楼梦这部经典作品再次焕发新的光彩。今年9月,民族舞剧《红楼梦》还将首次“出海”,前往新加坡演出,讲好中华文化、中国故事。
太虚幻境,纱幕低垂,白光通透。十二金钗轻摇身姿,从景深处款款走到台前,精致、克制、唯美,气象全开。演出落幕,伴随着演员们的谢幕,现场观众的掌声与欢呼声持续了十几分钟。
8月,民族舞剧《红楼梦》回到出发地南京,拉开为期16天、共计15场的展演。三年前,这部民族舞剧就是从这里出发,走向全国。三年后,再一次以开场售罄为始,掌声如潮收尾,上演了戏剧与观众的双向奔赴。
“抢不到,根本抢不到”“开票即售罄,太难抢了”“到底是谁抢到了红楼梦的票”,抢到票的“欣喜若狂”,没抢到的观众“心碎一地”一个“抢”字凸显了民族舞剧《红楼梦》的一票难求。
开票、售罄,加场、售罄,即便已售罄仍有不少观众到剧院排队碰运气等退票的人。拼手速的主力军是年轻人,据统计,该剧的观众平均年龄约27岁。不少剧迷带着仪式感去看这部舞剧:每次演出,都有不少年轻观众身着汉服、化上古风妆容、手执罗扇前来,还有的干脆装扮成剧中形象,获得沉浸式体验。“00后”观众张嘉锡说:“穿上汉服来看《红楼梦》,就是一次沉浸式入梦。”
虽然一票难求,但仍有许多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奋力“二刷”“三刷”,甚至有观众跟着剧团巡演跑了十几座城市。
不会腻吗?面对记者的疑问,南京观众于江给出了她的理由,她说:“卡司不同,表演方式自然不一样。”另一位看了20场的观众墨墨分享了她的“刷法”:看了剧、再看原著、回过头来再看剧,十二钗都有自己的故事线,跟着人物看又有不一样的感受。她说:“我很享受不断地从内容、细节上挖掘出新东西,就像我看《红楼梦》这本书一样,不同年龄、心境翻开都可能有新体会。”
观众们沉浸式刷剧,主创则沉迷于刷评论。去年6月,一位观众在社交媒体上贴出了自己花三小时写的6000字观后感,分立意篇、剧情篇、其他篇三大板块,表达了自己的观剧感受、理解,并且还用下划线、蓝色字体来标明自己的观剧建议与疑问。其中,浓墨重彩的剧情篇部分,这位观众结合自己对《红楼梦》原著的理解,将民族舞剧《红楼梦》的十二个篇章逐一进行了解析。
民族舞剧《红楼梦》导演李超说:“除了业内的评论,我们分外珍惜观众们的自来水。在社交平台上找剧评,真的有种怎么刷都刷不完的感觉。观众对这部舞剧的喜爱就体现在了一篇又一篇的点评中。”
不仅如此,该剧也带火了南京的舞剧演出市场,2023年南京一跃成为中国舞剧演出票房排名前五名的城市。
改编经典著作,自带光环,亦有束缚。民族舞剧《红楼梦》究竟有何魅力一再请君入梦?
第一重美:青春视角新说红楼。意蕴者,舞之魂也。将一部有120回的章回体小说浓缩为约2小时的舞台演出,视角与叙事尤其重要。民族舞剧《红楼梦》胜在意蕴表达对接时代、观照现实,黎星、李超两位青年导演没有拘泥于常规路数,以现代审美和格调演绎“年轻人心中的红楼”。
“一条宝黛感情纠葛主线,一条贾府家族兴衰辅线,用传统章回体形式对经典进行解构,两线个章目,这是改编创排过程中最大的创新。”民族舞剧《红楼梦》导演、主演黎星说。
整部舞剧叙事上采取传统章回体小说结构,分为“入府”“幻境”“含酸”“省亲”“游园”“葬花”“元宵”“丢玉”“冲喜”“团圆”“花葬”“归彼大荒”十二章目,既各自独立又可串联成篇。其中,不乏宝钗扑蝶、惜春作画、刘姥姥逛大观园、黛玉焚稿断痴情等名场面,还创造性地加入十二钗合体、探讨女性独立的新场面,忠于原著的同时,也重新解析原著,构建具有当代艺术青年观点的舞剧语汇。
“这是我们这一代青年创作者在对经典文学现代化转译的时候,希望让观众得到的一点满足感。”民族舞剧《红楼梦》编剧崔磊说。
第二重美:中式美学赋魅金钗。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转化为舞剧则需要赋形于视觉。暖场开幕,轻撩帷幔、静推屏风,十二钗手持代表自己的花束,伴随声声磬音走至台前,她们或静默伫立,或斜倚长案,红楼之景如油画般徐徐展开;谢幕时分,灯光亮起,宝玉一身火红站在白色花海中,遥遥注视十二钗静于高背椅中;随即,他们奔向彼此,却擦肩而过;最终,他们携手奔向观众。“舞剧版红楼梦秉承为真正创作,而非其他旧小说之沿袭,是我们年少轻狂、胆大妄为的一次尝试。”民族舞剧《红楼梦》编剧李宜橙说。
入梦暖场和超长谢幕,是该剧鲜明展示中式传统美学文化的惊鸿一瞥:看服装,以《清孙温绘全本红楼梦图》和京昆戏曲为灵感,找到云肩元素作为特点,融入原著寓意人物性格的花语,赋予十二钗强辨识度,也体现美人如花摇曳、如风似柳;看舞美,巧用中国水墨画虚实相生的创作理念,多处运用富有中国特色的古典符号,将帷幕、屏风、桌椅和灯光巧妙搭配,写意勾勒章回情境,营造留白想象空间;看灯光,将层层帘幕作为载体,光影设计上选取流光浮云、珠帘金屏、树影迷烟、落花滴雨等视觉元素,营造出大梦一场、虚实之间的大观园气质
“民族舞剧《红楼梦》的美学是传统美学,它的审美、气息,包括舞美、服装细节等的设计上,我们都用了中国传统的语汇去进行包装、解构、整合。”在黎星看来,《红楼梦》就像是“转接口”,一边连着传统文化,一边连着现代审美,极大满足了当下年轻人的审美需求。
第三重美:翩鸿一舞引人入梦。用舞蹈动作表达出人物内心情绪,颇具挑战。排练时,李超与黎星达成了共识,每位演员不仅要熟读原著,还要为角色写人物小传,一个小眼神、小动作的拿捏,都需要与人物“严丝合缝”。
精明强干的王熙凤在剧中有一个非常符合她性格的设计“指”。通过王熙凤的“指”呈现人物的不同面向:有惩戒下人的“指”,有打小算盘的“指”,有表示赞许的“指”“舞剧相对抽象,主要靠动作的编排以及演员对动作力度和节奏的处理来凸显人物性格。这就需要对人物的理解。”王熙凤的扮演者李倩说。
去年8月,民族舞剧《红楼梦》如愿摘得第十三届中国舞蹈“荷花奖”。业内专家评价,该剧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予以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一次有益尝试,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精品与现代顶级舞美的对话,彰显了“第二个结合”的实践伟力。
“获奖之后更不敢懈怠,奔着一种更高、更严谨的要求和艺术标准,以百场如一的标准排练打磨,努力呈现出更高表演质感的诚意之作。”该剧出品人江苏大剧院总经理廖屹说。
暑期来临,《红楼梦》《只此青绿》等多部原创舞剧在各地火热上演,“Z世代”年轻人成为舞剧消费市场的活跃人群,这与十多年前台上演员比观众多、请人填场子的窘境形成鲜明对比。舞剧频频“出圈”,做对了什么?
在继承与创新之间打造时代精品。梳理近年来大火的一些舞剧,不难发现,它们多与诞生地的文化紧密相连,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题材。产自上海的《永不消逝的电波》,以真实事迹为素材,为上海解放前在隐蔽战线上奋战的无名英雄谱写一曲赞歌;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则以珍藏在故宫博物院中的北宋名画《千里江山图》为灵感创作;由深圳歌剧舞剧院创排的《咏春》,塑造了以广东武学宗师为代表的“中国英雄”形象;而南京作为六朝古都,以其悠久的历史为《红楼梦》提供深厚的文化底蕴。
廖屹分析,这些“爆款”舞剧彰显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蓬勃生命力。主创团队根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但又不被传统束缚,抓住传统文化中最能打动人心的精神文化内核,与当代个体的价值理念相映照,通过创新性表达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超越时代区隔唤起人们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共鸣。
“我们站在了《红楼梦》这部巨作的肩膀上,我们的根永远深系着传统,但是我们面向的观众和创作的方向是未来。”李超说,我们往前走了一步,用我们的方式去解读了它;但我们也退了一步,还原了原著里的一些场景描述、时代背景和一些特色文化符号。
以灵活的创排机制解放艺术生产力。2019年,经江苏大剧院年轻文化工作者集体投票,《红楼梦》被票选出来,成为该剧院要制作的下一部演出IP。没有班底的江苏大剧院大胆提出“以顶尖舞蹈家引领共创、集优秀院校舞者支撑共建”的创排思路,邀请了青年舞蹈艺术家、导演黎星和李超共同执导,集结了堪称占中国舞蹈界半壁江山的新生代舞者和创作者,并最大程度把创演主导权赋予导演、编剧、作曲、舞者。
而纵观近年来爆款舞剧的背后,都有优化文化服务和文化产品供给机制的支撑。出品《只此青绿》的中国东方演艺集团不断加强与地方机构合作,形成了“主创+主演+合作院团”的模式,提炼出多地代表性主题。《咏春》则形成给支持给创作空间出品后扶持传播的闭环,相关专家将这种生产创作模式概括为“政府推动+市场运作(剧院运营+剧团+外脑)”。
廖屹表示,民族舞剧《红楼梦》的成功实践,让江苏大剧院探索了一条联合多个制作方为主创模式、以打造生产型表演艺术中心为主要目标的原创剧目生产制作路径。“体制机制应变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出人出作品,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始终是我们创作的重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