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hill官网今年母亲节,一早便收到快递来的鲜花。看到纯色的花束,粉色的精致包装,便知是女儿萦袅送的礼物。她想必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她的母亲心还未老,依然不喜欢常规的、五颜六色的花束,即使是鲜花,也偏爱清新、纯美的时尚款式。
母亲节对于我,快乐是双份的,既是一个无悔无怨的母亲,又作为一个仍有母亲相伴的资深女儿。我深知,只因老母亲健在,我才可能在某些时光缝隙中,做一回孩子。
我母亲年轻时是典型的职业女性,有文艺气质的才女,她酷爱读书,文笔潇洒,写得一手好字,还登台表演过女高音独唱。我年少时一直期望自己像母亲一样多才多艺。我和弟弟曾跟母亲练毛笔字,也学发声和唱腔处理。弟弟们仿佛取到了真经,大弟字迹华丽,小弟歌唱出色,而我却没学来什么,唱歌依旧扣不准音,写字练成“自成一体”。可家人们一起唱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声音和心灵和谐交融的场景,却留在心灵深处,化为成长的能量。
我至今仍会梦到儿时的家,梦见全家人一起清水研墨、压上镇纸、提笔练字的大桌子,也会在听到某一段旋律时,心里响起跟随母亲的节奏唱过的那些歌谣。
儿时的家满满登登的,有五个跑来跑去的家人,家里摆上大衣橱、五斗橱,樟木箱、被柜、桌椅等一应家具,最占地方的大床、小床摆了三四张,直至挤满家的每一个空间。
我和两个兄弟相继成家后,这个家成了父母的家,简称娘家。父亲和母亲撤走多余的家具,眼看家在慢慢变空,他们买来圆台面,节假日我们姐弟带上伴侣和孩子去娘家聚餐,不在意吃什么,一大家人在一起说说话,瞬间填满这平日清静的家。
十多年前,父亲因病仙逝,我不想母亲触景生悲,请了假,日夜在空出一大块的娘家陪她。半个月后,母亲催我回家,说她已能独自面对了。自那以后,我有时白天过去看她,天一黑她就催我回家,怕路上不安全。那之后所有的黑夜,是母亲独自在家度过。渐渐的,客厅的摆设改成独居老人喜欢的样子,随处可坐各种沙发、凳椅,卧室也被药品、保健品、囤积的杂物充满。
母亲88岁高龄时,只要每天阿姨准时送餐食,她还能自在生活,偶尔也写几笔字,但已不再唱歌了,有时埋头打游戏。我给她买了整盒的笔,各色的笔,她喜欢,藏得好好的。再后来,她常常找不到自己藏起的笔,把写字的爱好舍弃掉了。
有一个母亲节,我买了蛋糕去看娘家看望,母女两个坐在阳台的沙发上,被太阳晒得身上暖烘烘的,说起父亲去世,我询问母亲当时怎么走出伤痛的,她回答了四个字:“不要多想。”
在那个母亲节夜晚,我翻到童话《去年的树》,写一棵树和一只鸟儿。鸟儿站在树枝上,天天给树唱歌,寒冷的冬天要来到了,鸟儿必须飞到远方去。它们相约第二年春天,小鸟回来,还唱歌给树听。终于春天来临,鸟儿回来找树,可是树不见了,只剩下树根,原来是伐木人用斧子把树砍倒,拉到山谷里去了。鸟儿向山谷里飞去,听到锯木头的声音,它到处问想听它唱歌的那棵树在哪儿。树已不存在,被切成细条条儿,做成火柴,运到村子里。鸟儿向村子飞去,停在一盏煤油灯旁,原来火柴已用光,而火柴点燃的火,还在这盏灯里亮着。鸟儿盯着灯火看了一会儿,唱起去年唱过的歌儿给灯火听,随后飞走了。
这童话可以说在抒发生命与伤感,也可以说关于环保。但很多童话是多元的,同一个人,在不同心境,不同年龄阶段读,会读出不同。我那一天读到时,眼前出现一个情境,当年全家一起写毛笔字,母亲让我们练一个“永”字,说这个字笔画俱全,难写,必须先学好。历经了那么多年,这个“永”在我心里的划痕越来越重。
我们和年迈的父亲从相守到分离,从找寻、不舍,到默认离散,也许母亲所说的“不要多想”才抵达深处,母亲不愿多想,是深知拗不过自然规律,只得坦然对应。
对这个“永”字的认知和定格,也会因为一些人、一些事得以升级,人生中有重要的一环,就是珍惜与铭记,珍惜亲情,珍爱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即便是沉重的失去,也能化为可贵的思念和感恩。追忆、温暖、爱镌刻在心,犹如点燃的微光,点亮隽永的通透的人生。(秦文君)